兔糖

【览卡/阅卡】相见

*只是一个片段，非常电波

*在读到帕斯捷尔纳克的这首诗时，我想到了这样的场景，因此擅自用作标题

*关于阿那个海那个症

正文：

　　他看见纯白的世界。

　　眨眼两次之后，浅金色的阳光正好落在他的床上，穿着白褂的女人走进来，安静又迅捷。

　　“今天感觉怎么样？”她的语气听上去像是例行公事。

　　他抬起头，可这位小姐却只顾从小荧幕上抄下一串串数字，他只能看见她的白色小帽。他又低头，注意到自己手上拴着一个黄色的塑料环，像是某种商品的标签纸。他仔细看了那圈塑料，上面印着名字电话等字样。

　　我是卡梦，我要联系阅览。他在心里说。

　　卡梦还在跟自己絮絮叨叨，这栋安静又空旷的建筑像是打开了某扇闸门，脚步声、人声如潮水般漫上来。

　　“怎么了。”他询问。

　　护士已经在本子上抄下最后一个数据，在旋风般离开之前回答了他：“探视的时间到了。”

　　他还没消化完这句话，就被敲门声打断了思路。门是开着的，那人站在门口，敲了三下，等到卡梦转过头看他，才走进来。

　　“今天感觉怎么样啊？”他问。

　　卡梦看着他——头发花白，身形瘦高，似乎有些熟悉。他想了想说：没什么特别的感觉。

　　这人笑了一下，他把卡梦扶起来，又把床头调高，然后钻进病房附带的卫生间，很快就端着热水出来。卡梦就着他的手漱口洗脸，又由着他拿毛巾擦干他脸上的水痕。

　　“我觉得我还能动。”热毛巾烘在脸上，卡梦有点不自在。

　　“没关系没关系，让我伺候你。”他轻车熟路地把脸盆撂在一边，掏出了带来的饭盒。

　　卡梦抱着粥碗，手里握着汤匙，粥还热腾腾的，上面点了几枚葱花，里面隐约还能看见肉末。

　　“你是谁？”他找到合适的时机说这句话。

　　“我是谁？”那人刚端着盆进了卫生间，他的音调有一瞬间的拔高，“我是你对象给你找的护工！”

　　卡梦分不清这是玩笑还是认真，于是老老实实地问：“那我对象呢？”

　　“你对象啊，你对象被你伤透了心，不想来看你了，”这位小老头一边擦手一边走到床前，抢在卡梦反应过来之前继续说，“骗你的骗你的，你老伴儿也走不动路，来不了啦。”

　　卡梦好半天才“哦”了一声，然后开始用勺子吃粥。

　　这个男人把墙角的椅子拖来床前，他坐下来，从包里拿出一颗苹果，又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小刀和碟子，趁着卡梦吃饭的功夫开始削苹果。

　　他左手捧着苹果，右手用食指抵着刀，拇指按着果皮，一圈一圈，苹果从红色变成白色。

　　卡梦一勺一勺地喝粥，他想起早晨见到的那个场景，或许可以和眼前人说上一说。

　　我今早做了个梦。

　　哦？展开说说。那人低着头，果皮长长的一串，快要垂到地上。

　　我梦见在下雪，有两个人在路上走，一个黄头发，一个黑头发。

　　一声轻响。椅子上的人弯腰捡起那一条断了的果皮，扔进垃圾桶。然后呢？

　　然后……然后……

　　卡梦想了一会儿，才捡起那本就残破的记忆的碎片。

　　然后有一朵特别大的雪花，不知怎的飞到黑头发的那个人嘴角，然后黄头发的就走过去，在雪融化之前亲了那个人。

　　叮的一声，苹果已经被切成小块放在盘子里，一柄银质小叉被摆上来。

　　那人将装苹果的小碟轻轻放在柜上，抬头看着卡梦。

　　卡梦也看着他，他对着这张苍老又陌生的脸，补充了这个梦的最后一点信息：“那两个都是男的。”

　　短暂的对视过后，卡梦发现这人的嘴边好像也有一朵雪花，一颗拖着长尾、亮晶晶的、流动的雪。